“啊!”瓦尔特夫人说道,“瞧瞧你这些话是多么地狠毒,多么地龌龊,多么地无情无义!是的,我当时已确实不再是冰清玉洁的少女,可是我从未爱过别人,从未失过身……”
“这些我全知道,”杜•洛瓦打断她的话,“况且你已说过不下二十次了。不过你应知道,你当时已有两个孩子……因此已不是一名处女……”
她惊愕不已,不由地倒退一步:
“啊!乔治,你要这样想,那就太不像话了!……”
与此同时,她双手按住胸口,喉间喘着粗气,眼看就要放声痛哭。
杜•洛瓦见她的眼泪已经下来,顺手拿起放在壁炉上的帽子,向她说道:
“既然你要哭,我就走了,再见。你今天让我来,原来是要我看这场表演!”
她往前一步,拦住了他,同时从兜里抽出一块手绢,迅速擦了擦眼泪。神色已终于镇定下来,但说出的话语仍因气噎喉堵而断断续续:
“不……我今天来……是要告诉你一个消息……一个政治方面的消息……如果你愿意……可以趁此机会赚上五万法郎……甚至更多。”
“什么?你说的是什么?”杜•洛瓦的语气突然缓和了下来。
“昨天晚上,我偶尔听了几句我丈夫和拉罗舍的谈话。再说,他们平时谈什么,倒也不怎么背着我。我只听我丈夫要拉罗舍对你保守秘密,因为怕你会把事情泄露出去。”
杜•洛瓦已将帽子放在椅子上,神情十分紧张:
“那么,他们说了什么呢?”
“他们要占领摩洛哥。”
“这是哪儿的话?我刚才还在拉罗舍家,同他一起吃了饭。
内阁打算怎样做,他基本上都已对我讲了。”
“不,亲爱的,他们骗了你。他们的事不想让任何人知道。”
“你坐下来说,”杜•洛瓦对她说道。
他自己随即在一张扶手椅上坐了下来,瓦尔特夫人则从地上拉过一个小板凳,放在杜•洛瓦两腿之间,一屁股坐在上面。接着,她十分温存地说道:
“我因为时时想着你,现在对我身边的人所悄悄议论的话题,也很留意。”
她告诉杜•洛瓦,一个时期来,她发现他们一直在背着他搞什么秘密勾当。他们对他是既想利用,又不太放心。
“你知道,”她说,“一个人在有了心上人后,是变得特别精明的。”
到了来此见他的头一天,她终于弄明白是怎么回事。原来他们正在偷偷地谋划一笔很大很大的交易。她为自己的机灵而感到高兴,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。她越说越激动,出言吐语完全是一副金融家内眷的神情,非常熟悉交易所里所玩弄的各种花招和证券市场的急剧变化。证券行情的这种大起大落,常会使成千上万的小资产者和微薄年金收入者,在一两小时内便倾家荡产。因为这些人以其积蓄所购股票,大都是以一些政治家或银行家的响亮名声为后盾的。
“他们这一手,”瓦尔特夫人反复说道,“干得可真漂亮,实在天衣无缝。再说整个事情是我丈夫一手策划的,他对此非常内行,简直是得心应手。”
杜•洛瓦对她这没完没了的情况介绍,实在听得不耐烦了,说道:
“究竟是怎么回事,你倒是快说呀。”
“好吧,事情是这样的:向丹吉尔出兵一事,早在拉罗舍当上外交部长之日,他们便已决定了。这期间,他们一步步地,把降到六十四法郎或六十五法郎的摩洛哥股票全部收了进来,而且收进的手段极其巧妙,全都是委托名声欠佳的经纪人代为办理,以免引起他人怀疑。他们甚至瞒过了罗契尔德家族的银行。该行虽曾对不断有人购进摩洛哥股票感到不解,但得到的答复是,收购者全系声名狼藉、濒于破产的中间人,因而也就未予深究。现在,出兵一事很快就将付诸实施,一旦我们的军队到达那边,国家就会对此股票提供担保。这样一来,我丈夫他们便可稳赚五、六千万。你听明白没有?他们为何对谁也不放心,生怕走漏一点风声,不也就再清楚不过了吗?”
瓦尔特夫人感到,她在杜•洛瓦心中的地位,现已变得重要起来,因此将两手放在他的膝盖上,上身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。为了博得他的一笑和他对她的爱抚,现在不论要她做什么,她也会在所不辞。
“情况确实吗?”杜•洛瓦问。
“绝无问题,”瓦尔特夫人充满自信。
“这一手确实漂亮,”杜•洛瓦说,“至于拉罗舍这个混蛋,到时候,我可要给他一点厉害。啊,这个恶棍!他最好还是小心点……最好还是小心点……他那部长职位已完全掌握在我手里!”
他想了想,自言自语道:
“不过这个机会倒不可放过。”
“这种股票,”她说,“你现在要买也还可以,每股才七十二法郎。”
“是呀,可是我手头没有现钱。”
瓦尔特夫人抬起头来看着他,目光中充满央求:
“此点我已想到,我的小猫咪。你若能听我的话,对我好一点,所需的钱可由我来借给你。”
“这个嘛,就算了吧,”杜•洛瓦断然回绝。
“听我说,”瓦尔特夫人又哀求道,“我还想了个办法,无须你借一个铜子。我本想买一万法郎这种股票,以便积攒一点私房。这样吧,既然你无现金购买,我就买他两万,其中有一半算你的。你知道,这笔钱我不必还我丈夫。因此你现在一分钱也不用出。如果事情成功,你可得七万法郎。如果不能成功,你欠我的一万法郎,什么时候归还都可以。”
“不,”杜•洛瓦仍不同意,“这种做法我不太喜欢。”
瓦尔特夫人于是又摆出一大堆理由来说服他,说他实际上只是凭一句话而参加一万法郎的认购,因此也是承担着一定风险的。其次,她也不必为他垫一分钱,因为所需款项将从她丈夫的银行透支。
此外,她还向他阐明,这件事若能成功,将完全归功于他在《法兰西生活报》从政治方面所进行的努力,若不加以利用,就未免太愚蠢了。
杜•洛瓦依然犹豫不决,瓦尔特夫人又说道:
“你应当这样想:这一万法郎,实际上是我丈夫替你垫的,你替他办的事所应得到的报酬,远远不止这些。”
“好吧,那就这样办,”杜•洛瓦终于说,“你认购的股票中算我一半。如果将来本金全亏,我便给你一万法郎。”
瓦尔特夫人欣喜万状,她站起身,双手扶着他的头,吻了又吻。
杜•洛瓦起初未予制止。不想她更加大胆,到后来竟紧紧搂着他,在他脸上到处吻着。他想另一位就要来了,如果他心一软,势必会消耗他一些时间,况且他与其在老东西怀内耗费精力,还不如留待年轻的德•马莱尔夫人到来。
他于是轻轻将她推开,说道:
“好了好了,不要再这样了。”
“啊,乔治!”瓦尔特夫人痛苦地看着他,“我现在连吻吻你也不行了。”
“今天不行,我有点头疼。总是这样,我会受不了的。”杜•洛瓦说。
瓦尔特夫人只得顺从地在他的两腿间重新坐下,说道:“明晚来我家吃饭好吗?你若能来,我将不知有多高兴。”
他沉吟良久,最终还是不敢拒绝,说道:
“好呀,我一定来。”
“真是太感谢了,亲爱的。”
激动不已的她,不禁温柔地将她的面颊在他的胸膛上慢慢地蹭来蹭去。不料她的一根乌黑的长发,在不知不觉中缠在了他上身背心的钮扣上。
她发现后心中忽发奇想,这种纯属迷信的奇想,正是女人们在考虑问题时所常有的。她于是索性把那根头发绕在那个扣子上。接着又在另一个扣子上绕了一根。如此接二连三,她在杜•洛瓦上身背心的所有扣子上,都绕了根自己的头发。
待会儿,杜•洛瓦一站起来,势必会将这些头发扯断,从而给她造成疼痛。然而对她说来,这将是多大的幸事!她的一小绺头发,即她身上的一些东西,将因而被他带走。这类信物,他还从来没有跟她索要过。而现在,这一根根头发将像一种无形的纽带,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她紧紧同他连结在一起,是她留在他身上的一件法宝。总之,杜•洛瓦将会不由自主地想着她,思念她。他对她的爱或许明天就会变得强烈一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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